丁香结

婴宁 · 发表于 2023-5-22 07:12

花草集

『丁香结』

文字/婴宁

十几岁时的一个暑假，有一天，当医生的父亲从中药铺里捎回来几块桂皮，一小包香丁。告诉我，煮花生时可以放上几粒或是一两片。闻着香气浓郁，好奇的我付诸实践，果然，煮出来的花生嚼在嘴里有股诱人的香味。

于是，我知道了，桂皮和丁香不仅是中药，还是香料。从那以后，家里便常备桂皮，煮花生或是青黄豆时我便放上几片，这习惯一直保持到现在。丁香买得较少，但因为名字好听，始终记着。

再识丁香，是读了戴望舒的《雨巷》，幽暗的小巷那端，遥遥地走来一个擎着油纸伞的姑娘。她独自一人走在雨中，步履缓慢，无边细雨纷纷飘落，丁香般的愁绪啊，丝丝缕缕地笼罩着她，自眉间，至心上……

或者是，一道纤细的倩影，从小巷的这端，慢慢地走向深处，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娇嫩的花，多愁善感的人儿，幽深的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的小巷，很轻易地便将人带入到丝丝惆怅的氛围里。不管是哪一种情形，都让人感觉似有愁丝一层层将心裹缚，挣不脱扯不断，一颗心也跟着忧伤起来。那份愁怨，是青春的孤寂，还是相思的落寞？

而那首《丁香花》的歌曲，忧伤的旋律讲述着一个天人永隔的故事，那个名叫丁香的姑娘啊，如这娇嫩的花儿一样，躲不过人世的风雨摧打。词曲中弥漫的哀伤透过旋律，哀伤而动的，教人听了更是心生恻隐和不忍。

虽然没见过丁香花，但对丁香花有着莫名的好感与好奇。如此忧伤，可又那么诗意，这该是怎样的一种花？作为香料和中药的丁香颗粒小而香气馥郁，许是丁香树的果实吧？在我的想象中，同根同源的丁香花，花朵不应太大，模样也如女子般惹人怜惜，也该独具一股楚楚动人的身姿和韵味。

绿色的丁香叶泡开后，有一丝淡淡的苦涩，因胃寒，这两年倒是喝了不少丁香茶。进而对丁香更有了好感。

也许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这个春日，竟是与丁香不期而遇了。当时的我，正在植物园里闲庭信步，从海棠树下拐上那条小径，远远地，看到两个八九岁的小姑娘笑容灿烂地站在两株与其身高差不多高的花树下。年轻的母亲正含笑为两个小姑娘拍照。

一时不觉纳闷，放着那么多鲜艳夺目又高大的花不拍，竟然在这样两株不起眼的花下留影？两株小小的树，不过一米高，不象海棠桃花等花，娇艳夺目连成一片热热闹闹的。那两株小树在一片草地的尽头孑然而立，周围并无其他花树相陪，孤孤单单，有一种被冷落的感觉。

好奇心起，等两个小姑娘走远后，于是走近了细看。花白紫相间，颜色寡淡，花瓣小而细碎。整株花树细小，花朵看着稀稀疏疏的，看不出哪里出众。说心里话，并不觉好看，一边嘀咕一边看了下旁边的标识牌：丁香。

那一刹那，有丝愕然，丁香树，那开的花便是丁香花了？又看了看，终于确定这就是我一直无缘得见的丁香花。竟然出乎自己的想象，一时淡淡的失望袭上心头，心目中的丁香花，绝不是眼前这般模样啊。

回家后，特意在网上搜了一下，丁香花花朵鲜丽繁密，和我看到的相差很多。都道看景不如听景，难道这看花也不如听花吗？

虽依旧有些失望，却因此有了探究的兴趣。才知晓开花的丁香和用作香料的并非一回事。入药或做香料的丁香，据说是舶来品，因其气味能健胃，故亦能入药。

开花的丁香属木犀科，是土生土长的，虽然不能入药，但花有一股清香。据说鲁迅先生极喜欢丁香花，他幼时的居所便植有两株丁香。那一年参观先生的故居却并未看到。随着岁月的辗转，当年的百草园历经风雨的洗礼早已物非人非。

又知，古人多以丁香写愁，亦如松竹梅岁寒三友寓意品格高洁，是固定了的意象。丁香清新素雅，芳香浓郁，在民间被称为“花中君子”，亦如她的名字一样，朴实而高洁。李商隐诗云“芭蕉不展丁香结”，李易安亦云“丁香千结苦粗生”，关于丁香的文字，无一例外都结满了哀愁。

试想，雨中的丁香花，含珠带露，恰似佳人带着淡淡的哀愁，孤独而寂寞，更能打动人吧？

看着我拍下的幼小花朵，大概想象的总与真实的有出入，网上的照片或许是加了滤镜，又或许我看到的丁香花树尚细小吧，等树再长高些花再结多些可能会是另外一番样子了，想了想便释然了。

莫名地又添了些许期待，初见虽有丝失望，蔫知明年丁香花不会给我惊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