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子
一、晋陶渊明有言:不为五斗米折腰。吾不知“五斗米”究为多少,吾只是看着手中的柴米油盐、一日三餐,一折、再折……腰。
昔日有老友曾讲:“人若能不食而得生,可谓幸福。”若干年后,每念小女嗷嗷待哺的样子,即刻思及此言,一边苦笑,一边称善。
二,最喜欢做的白日梦便是:当我有了钱……如果可以让我选择一种死法,最快乐的应该是被天上“哗哗”坠落的金元宝砸死。话说若干年前,我也是一枚青葱女子,餐风饮露,不惹尘埃。是从几许时,洒家开始眈眈于软绵绵香馥馥的“不义之财”,为迎候它的大驾,时刻准备着……
三,我曾经计划过五钱银子的花法。据《金瓶梅》记载,可以用三钱银子买瓶金华酒,两钱银子买一个生猪头。若是加到一两五钱,就可以买“一坛金华酒,两只烧鸭,两只鸡,一钱银子鲜鱼,一肘蹄子,二钱顶皮酥果馅饼儿,一钱银子的搽穰卷儿”。若是加到四两,就可以买一个小丫环伺候着。若是加到十几两,就可以典一个“县门前上下两层,两个小小院落,甚是干净”的小宅院。
这十几两银子,只是金庸大侠笔下的一次小费,仅是《水浒传》中史大郎的一次临时赞助,却能换回我今生最奢侈的梦想:一套自己的小房子。
莫非我前生曾是一掷千金的豪客?享尽挥金如土的风流,全罚作如今的运乖命蹇。
四,“三言”里有个故事,银子是长着脚的,会自己去运势旺的人家。运衰的,把银子绑起来,也是留不住。银子天地生成,想是有了这般灵性。我恋恋的不过人民币,这薄薄的一张纸,也通了神,能自己长翅膀,往旺处飞么?
贾府里陪老太太解闷时,王熙凤曾说,看那匣子里的钱在招手呢。虽是戏言,钱不会自己招手,却只怕有心人想方设法明给暗送。
五,金钱有铜臭味,不沾人心,并不染俗。我无数次心醉神迷于一些美丽的词汇:锦衣玉食、花天酒地、衣香鬓影、醉生梦死……
它们与箪食瓢饮、风清月白、残灯冷案一样,对我有着奇异的诱惑。
大繁华、大凄凉,都是我斯生极致的想像。富贵之极与贫贱之极,俱可以让人于此阿堵物通脱。豁朗朗本自无一物,又于何处得执念?看破利与物,跳出算计间。只余我类升斗小民还在钱眼中挣扎残喘。眼前有利,便急惶惶奔了上去……
余生是戏,这一场与孔方兄的缘聚缘散,直弄得人乍喜乍悲。它自无心水自流,只是我等太多情。一息尚存,辗转不已。
罢了!罢了!
系一根红头绳,弄一文钱,悬在头顶上,早晚看覻着……
2010.12.8
by 缁衣